一日，凌晨趋花所，则一女郎及老妪在焉。疑是贵家宅眷，亦遂遄返 [10] 。暮而往，又见之，从容避去。微窥之，宫妆艳绝 [11] 。眩迷之中 [12] ，忽转一想：此必仙人，世上岂有此女子乎！急返身而搜之，骤过假山，适与妪遇。女郎方坐石上，相顾失惊。妪以身幛女 [13] ，叱曰：“狂生何为！”生长跪曰：“娘子必是神仙！”妪咄之曰：“如此妄言，自当絷送令尹 [14] ！”生大惧。女郎微笑曰：“去之！”过山而去。生返，不能徙步 [15] ，意女郎归告父兄，必有诟辱之来。偃卧空斋，自悔孟浪 [16] 。窃幸女郎无怒容，或当不复置念。悔惧交集，终夜而病。日已向辰 [17] ，喜无问罪之师 [18] ，心渐宁帖 [19] 。而回忆声容，转惧为想。如是三日，憔悴欲死。秉烛夜分，仆已熟眠，妪入，持瓯而进曰 [20] ：“吾家葛巾娘子，手合鸩汤 [21] ，其速饮！”生闻而骇，既而曰：“仆与娘子，夙无怨嫌，何至赐死？既为娘子手调，与其相思而病，不如仰药而死 [22] ！”遂引而尽之。妪笑，接瓯而去。生觉药气香冷，似非毒者。俄觉肺鬲宽舒 [23] ，头颅清爽，酣然睡去，既醒，红日满窗。试起，病若失，心益信其为仙。无可夤缘 [24] ，但于无人时，彷彿其立处、坐处，虔拜而默祷之。[10] 遄（chuán）：快，迅速。宫妆：皇宫里的打扮。

[12] 眩迷：眼力发花，视物不明。幛：遮。

[14] 令尹：泛称县、府等地方行政长官。原为春秋战国时楚国执政官名，相当于宰相。徙步：移步，行走。

[16] 孟浪：卤莽，冒失。辰：辰时。上午7点到9点。

[18] 问罪之师：讨伐犯罪者的军队。唐杜牧《和野人殷潜之题筹笔驿》：“慷慨匡时略，从容问罪师。”宁帖：宁静，安心。